在十年前,那时我在美国,很遗憾没有参加追思会,向杨大哥告别。
今天,也算迟到十年的告别。
时间很快,十年过去了,杨大哥已经离开我们十年了。
但在我心里,似乎一直没有离开,他还在那里斜着头,注视着,说着,笑着。
在我们的生命旅程中,会遇到很多人,大多数人也许只是彼此的过客,留下的只是记忆,但杨大哥过去了,却留下了的是生命,以及生命的印记,影响一辈子。
昨天,我翻看老相册,只找到了两张与杨大哥的合影,我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了,刚才的那一张应该在1998、1999年左右。那时,我认识杨大哥三年。
1995年底,我遇见了杨大哥,也真正遇见了主。我是在莫愁路教堂青年聚会认识杨大哥的,那时,我读研究生一年级,正处在一个精神的迷茫期,渴慕并寻找真理,生命的出路。有一天晚上,在教堂长长的走道旁边,有一块牌子吸引了我,上面写着四个字“真理探讨”,在牌子后面吸引我的,就是杨大哥变形的脸庞和澄澈的眼神。于是,我坐下,聆听,交谈。经过那一晚,我想,我被那个生命,以及那个生命背后的生命吸引了,我看到那瓦器里的宝贝发出的光,灼伤了我的眼睛,照亮我焦虑而苦闷的生活。直到今日,我依然清晰地记得,杨大哥引用保罗书信中的一节经文:“我的恩典够你用的,因为我的能力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。”在杨大哥软弱的身体上,见证了神的大能和恩典。
后来,在杨大哥的带领和鼓励下,我也开始参与学生团契的服事。杨大哥并没有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具体服事,当时他常说“用生命影响生命”,他正是用他的生命和服事,传递着神永活的生命和话语。
在那几年与杨大哥一起的岁月里,认识了神活泼的生命,也认识了一位特别的传道人。在我认识的传道人中:
他是最痴迷音响的传道人,虽然一只耳朵的听力因病受损,却依然侧着耳朵醉心聆听;
他是最懂音乐的传道人,即便对于五音不全的我,也难忘于他所推荐的音乐,和他精彩的解说;
他是最文青的传道人,让我可以瞥见那逝去的八十年代,还有影响那一代的诗人和哲人;
他是最潮科技的传道人,我还在用walkman的时候,他已经用上了CD机,当我用上CD机时,他已经开始用MD播放音乐,录制讲道;
他是最完美主义的传道人,记得和杨大哥同工的日子里,常常为了排版或插图斟酌良久,唯恐错漏了半个空格,而辱没了神的事工;
他是最懂癌症的传道人,听他讲述和研究遍满全身的肿瘤时,仿佛是一个置身局外的医学专家,冷静地分析他人的病情。
他是最懂苦难的传道人,地上生活的四十七年,一半时间都在与癌症争战,与苦难同舞。一个个日子,在弥漫着中药味道的家中,亲手扎针,自己挂水。
他是最懂生死的传道人,这么多年来,一直行走在生死的边缘,犹如一位出色的杂技演员。还记得在1999年的一天,他从医院出来,对我说:“王院长说,我们的目标是踏进新世纪!”让医生没有想到的是,他不但完成了这一目标,而且神又给了他十年的生命,他用这十年牧养了一代年轻人。
他是最忠心服侍的传道人,为主燃尽短暂的一生,为主而活,为主而死,以生命和服事见证了神的恩典和大能。正如腓立比书中保罗所说:只要凡事放胆,无论是生是死,总叫基督在我身上显大。
他是……
我最后一次见到杨大哥,是在2010年二月,那时,他要去美国看病,我陪他去办理签证。我记得,那天晚上很冷,住在我们家,那时他已经不怎么能出声了,随身带着小蜜蜂扩音器,也不太记得聊了些什么,只是记得他更瘦了。一个传道人,不能说话,这意味着什么?就像贝多芬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听力。
第二天早上,我们在梅龙镇广场对面的地下餐厅等待入场,突然,他小咳了一下,纸巾上印着鲜血。他轻轻的说,不好了。随即冷静地拿出针筒和药水,往颈部的留置管注射止血药。过了好一阵,才慢慢说:没问题了。在签证过后,我们一起在家门口的饭店吃饭,又是有说有笑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虽然,我认识杨大哥很多年,敬佩于他的刚强和勇气,但那次他的从容和平安,还是令我深深震撼。没有想到的是,这居然是我们在地上相见的最后一面。
那年5月份,我们全家去了南京,但没有遇到杨大哥,那时他已经去了美国。后来,他回来了,我们去了美国。
就在杨大哥归主前几天,我晚上听到QQ的声音,我没有起床,后来看到他留言说,不用让我带ipad2了(3月11日美国刚刚上市),已经买了降价的ipad一代,但还是让我带点医用纱布回来。于是,我给他留了地址,让美国医生寄给我。
后来,当我再次读到提摩太后书4:13节时,保罗说:我在特罗亚留于加布的那件外衣,你来的时候可以带来,那些书也要带来,最要紧的是那些皮卷。感慨良多,顿时泪流满面。
几天后,当地时间的28日晚上7点钟,那时,我刚从学校回来,在飞信上看到亚男姊妹的代祷短信。后来又说,情况很不好,呼吸和心跳都不好,李姊妹在哭。再过二十分钟,发来短信说,杨大哥已归主。
就这样,我和杨大哥,在生命的旅程中,遇见了,却没有来得及告别。
我的弟兄,永远的杨大哥。
2021年3月29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