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:近日,收到一篇纪念文章,作者以非基督徒的独特角度和语言,来追忆杨弟兄。现收录于此,以兹纪念。
常常的,许多事情是情理之中,意料之外。天大的事情莫大于人,而到了中年,人的变化格外的多。
——很久没有见到了,3月30号,在网上,知道一直以神圣为事业的杨湧敏先生 带着他那深邃犀利的眼神,带着他全部的思想,永久的离开了他的讲台。
我曾经聆听过他的教诲,却没有为他和他的事业做任何该做的事情。而今,他被他的学生们称做杨弟兄,如家人一般怀念。而在于我,他是大师,是值得纪念的。
一、沙漠中的妇女
杨先生所致力的是宗教的研究和教会的实践。我听到的他的课是几年前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的上午,在南京紫金山下面,由一家保健品店临时布置起来的一间教室,他为他家庭教会的成员们宣讲的是《圣经》的一个段落:耶酥和他的弟子门在沙漠中行走,酷热难耐的时候,一个妇人给他们打起来一桶井水给他们喝,那是一个被当地人和弟子们认为已经失去了洁净的妇人,但耶稣告诉他们,将来蒙福的正是这位妇人。讲台上,杨旁征博引,间许放声歌唱,悲天悯人,描述出一幅栩栩如生,近在眼前的宗教画面。而后结合现实,对南京眼下的红灯区活跃的女人们寄予很大的情怀,说,眼下教会还没有实力,他也没有很多的精力,正需要更多的有经济力量的人和献身精神的人介入进来,向这个已经很庞大的社会群体输进信仰的光芒。
讲台上,他是个瘦高个,半边脸因为癌症手术的原因,已经出现了很大的萎缩。但精神矍铄,看不出任何羸弱的样子。和我的其他老师比较,他的讲演中充满了正义和洁净,丝毫没有庸俗和谄媚,又是那么的眷顾和温和,带着些许的无奈,呈现出面对当下社会现实的柔弱和坚强。以至于课上完了,我还很长时间没有缓过神儿来。
二、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
第二次见到杨先生,是在长江路省美术馆举办的一个展览上。事先有约,先生来的时候,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学生,算上我和赵忠青,总共五六个人。在门口感觉到先生非常的热情,和每个人打了招呼,并告诉大家,展览上有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的作品,值得好好看看。来的人中间,依然没有身高能高过他的,他还是那么清瘦,带着我们进去。
那个展览,一楼一进大厅,右手最先是米开朗的雕塑,彩色的,在我看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从土墙上剥下来的一个琉璃瓦搭的佛龛,不大,但很班驳。杨老师先看,头仰着,然后才回过身来给我们介绍米开朗所处的时代和国家背景,讲他的代表作和这个作品之间的关系。显然先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展览,但他对欧洲的历史图景似乎非常的熟悉,介绍这个美术大师,就象为我们介绍他的一个邻居。
达芬奇参加展览的作品是铅笔的速写,有一幅是完整的一只犀牛,签着达芬奇的名字,和教科书上常见到的他的散乱的文笔相比,显得非常的工整。
在这个展览上,先生看的很细致,特别是那种大幅的油画,但他总是先认真看清楚每幅画的说明,然后才和我们讨论,回答问题。而后告诉我们那些我们很难发现的画作上的细节。
看这个展览,给我的印象很深。在我看来,我们和西方在艺术的认同上也有很大的不同。象这样的东西,中国的艺术传统里从来都是工匠们的作品,在我老家,这类雕塑是盖房子的时候,负责处理花砖和设计墙体的师傅完成的,那些个油画是院墙、影壁粉刷的时候,工程队里会画画的师傅们用重彩描摹的,草根的很。
我不知道杨先生为什么要认真地看这次展览,也许是他学生们的邀请或是别的什么原因。但我体会得出,除了宗教和社会问题,杨先生,在专注于宗教的社会实践的同时,内心还有一个更为庞大而且复杂的美好的世界。
三、耶稣的国度
在这之后,又过了很多时间,我见到了杨先生的新的教室。他的学生们说,这是神预备的新的家。
三尺之上有神灵,为我,所见到的是耶稣的国度。
那天,是杨先生为许多新人举行洗礼,还有许多年轻人。
除了歌声之外,还有许多见证。
杨先生严肃而周正,看着由他带领走进这个国度里的人。有人在讲台上宣讲纪律,朋友主持这个活动。下面有年轻的男孩、女孩手拉着手调笑。
那天的他不再是讲台上的老师,他的声音依旧平静,但从声音里,我仿佛感觉到他些许的不安。这不安也许来自于我,在这个新的国度里的不适和焦躁,但很快有告诉我,先生的病情再次恶化,有许多兄弟姐妹开始照顾他。
四、伟大的使者
而今,先生走了,相信他有很多我这样的学生,因着他执着的追求和伟大的人格、丰富的知识和宗教素养而崇敬他;相信有很多象我这样的学生,为他的精神散发的阳光,在自己的心里萌发光芒的种子。他是一位伟大的使者,在人中间,用我们能接受的语言和方式,诠释了一个圣者能为人留下多么丰富的遗产。相信他为人生所奉献的、所建造的国度,能给更多的人以温暖和庇护;也相信他周边,为了共同的意志与他共事的,他的兄弟姐妹们,不为他为人子的多姿多彩 而暗淡他精神世界的光辉。
之于怀念,他的一生留给我很多的疑问,耽于我的怯懦没有机会填补;但于纪念,我想,我应该写下上面的文字,表达我的由衷的敬意。
2011年3月31日